2011年3月28日 星期一

第一次

從香港電影節回來,
首次影院放映的經驗妙不可言;
第一次,是一種不可逆的存在,多奇幻。

與很多人第一次碰面,與一座城市第一次碰面。
第一次震懾地去愛。
當第一次迎面而來,同時,我也就正向它說,再見。
於是我打開五感,並儘量保持心裡的寧靜。


某個階段的旅程結束了,然而與前方沒有界限。
如同無岸海泳,不能指陳的起終點。


而今落地台灣,但仍有異地感。

我想睡飽之後,
才真正能説:“我回來了。“


習慣不去看終點,
然而時間它看著我;
當我指著時間説,這是起點。
時間不回話,只是靜靜的笑了。


謝謝關注<黑貓大旅社>的你們。


流過我的,篩下什麼,我現在還不明白。
黑貓很輕很輕地喵了一下。
要我看著她的眼睛。

她說,“晚安,將願望枕在頭下,我們都好好睡一下。“

一隻北極熊之死

左手顫抖
沿著池畔不斷繞圈
你仰身落進水裡
放棄泅泳
朝著天空的方向死去

分離的時候
我們聽輕鬆的歌
然後把眼淚藏在笑臉和
未完成的擁抱裡
面對自己的躲避以為是面對了


終於知道人可以是據有毒性的
你的體液把我漆成黑色
圍巾和喘息將脖子勒緊
愈繫愈寒
愈顫抖愈熱烈


為黑色的北極熊舉行一場喪禮
這才發現
牠早已沒有燃點
再見也不知道掉在甚麼地方了
燒不起來
只好以握過你的雙手埋葬

沒有再見的訣別
能夠讓人安息嗎?


不要同情
不要原諒
不要理解
我要在巨大的痛苦面前看
微不足道


冬季無雪
融冰難渡
你代我死去
於是我把死亡放進很深很深的地方

如果復仇才能完滿
如果我還沒有腐爛
請把我挖出來
我仍要用斷送一生的方式來愛你
在比盡頭更遠的地方


以右手架上你的婚戒
不顫抖。

胎衣

戲服底下
總穿著貼身的衣與褲
也許是怕冷,而今年的冬季太長

其實是一直不敢讓戲服直接碰觸皮膚
隔著一層胎衣一樣的貼身衣褲
讓我還有一點自己可以呼吸

疲於進出角色
於是偷懶地請妳進入我
如同一場降靈儀式

妳滲進來了
留在我身上

妳的每一步都是為了更靠近家
路走了這麼遠 妳終於到了

妳有了姓

跪下的那瞬間,妳離祈願更靠近了,
我卻知道自己空了。

殺青將妳的人生一下就走盡

我開始流離失所
感到害怕
並且羨慕妳

有人握著、擁抱、給妳堅定的目光
扶妳起來,親吻妳的雙膝

不想説再見
但我們都得繼續過,不是嗎?
希望妳真的如戲幸福
妳也是這樣希望著我的吧

卸下妳的妝容

脫下妳的衣著
告別妳的樣子

我們就靜靜地坐著
好好説再見吧

一切都走遠
裸身的我
甚至連站立都困難。

荒山

在還有月亮的夜空下吻著,你面對空台,面對我。
我們背對全世界。

為了盛接一千個吻的重量, 我必須雙膝觸地。
聖餐與行刑從來都連在一起。
我一面疼痛,一面欣喜。

你是我的神。
如果這是一個濫情的誇飾就好了。
佔有神是証明信徒夠虔誠的表徵。

神開口說話了。
神說。分開是不容質疑的旨意。
即使我逐日呈上露水的鮮花,晨光的蕈,
並以最潔淨的身體奉獻。

當其他人開始祈禱,
神說, 我將遠行。
當十字架空了,
讓我雙手合十, 將聖壇摧毀。
當思念棄守,
讓我跟著你走, 舔你荊棘綻破的傷口, 洗淨你的髮和雙足。
當不想行走,讓我用全部的身體揹著你。

神不語。

吻結束的時候, 漫天的雲。
我緩緩站起, 背對一座空台, 在觀眾席裡迎接震天的掌聲。
沒有人在演戲,看的人怎麼又笑又哭呢?

還記得那天晚上月亮不滿,就半個。
愛了,就要分開, 心就半個。

驚蟄

玻璃杯口裂了
湊上嘴喝
感覺唇的刺癢,
分辨那是危險的,趨近於痛的,還是像你的。

你說下雨,雨就下了,
雷聲據說是豐饒的預兆。
我們是方醒轉的蟲
在孤獨裡無食地睡了太久,
讓我們睜開眼睛就是彼此。
不會有人責怪過野的盛開,
那關乎春天,無關乎罪。
我說愛你,我就愛了。 



在換季時相遇,
在孤獨和親密之間相處,
自此笑你的笑;
自此你的眼淚能將我的臉頰割破;
自此我連夢都強求。
但夢裡的溫度真的和你的味道一模一樣。

島上的季節與季節模糊的沒有之間,
如同每一段找不到起終點的愛情;
我只能用時間等待時間。



問我想不想念你,
跟問魚怕不怕冷
是形式相當的問題。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愛你,
就像永遠放棄等待睡眠來臨那樣

是必然失敗的假設。



習慣在説再見之後直走,
直走看起來比較決絕灑脫;
其實是怕轉彎之後
錯過你的回頭。如果你會回頭。
就能看見我破碎的背影
讓破碎的背影將你的瞳線刺痛。



總是在找一個位置
觀望 你
觀望你沒有光的眼睛。

我的眼睛太暗
將路上遺落的手套錯覺是斷手
風動樹影以為有人棲近
照鏡的時候連自己都錯認了



數到六百二十三,
三月就不再寒冷
雨就會斷開
讓出一條晴路給我們

那時候請叫我的名字,
像愛情未曾發生那樣。